北风萧萧,夹杂着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劈头盖脸地砸在人脸上。长庚眯着眼望去,只见天地间一片缟素的白茫。
他低着头往手里呵了口气,怀里揣着的糕点散发着热乎气,贴着心口带来一点暖意。
长庚眼里透了一分笑意,裹紧领口快行了几步,抬手推开了门:“子熹,我给你买了——”话音戛然而止,随后高了八度再度而起,“顾子熹!”
顾昀正披着狐裘靠在窗边自斟自酌,一枝红艳的梅花自窗外探进来,恰好停在他脸侧。他偏过头来时,那梅花就影影绰绰留了些影子在他的眼角,衬得这人愈发好看起来。
长庚一时有些失神,随后反应过来,大步上前夺了他手里的酒杯,又将窗户掩上:“身体才好多少!”
“哎,”顾昀有些心虚地咂咂嘴,回味着那一点酒香,讨好地对长庚一眨眼,“我这不是都没事了,酒我特意让人热过了,就一小盅。你看这好不容易过年了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:“今晚不是宫宴?你怎么跑出来了?”
长庚没好气地把那盅酒拿到一边去,从怀里掏出一包小点心递给他:“我怕某个人不好好吃饭,特意回来看看。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某个人在这儿‘偷腥’。”
“不让我‘偷腥’,那我只能……偷个香了。”顾昀起身,迅速在长庚唇角一啄便退了开去,眼角眉梢都晕着笑意。
“你……”长庚想将这人就地正法,又怕他身体尚未恢复伤着他,只好无奈地叹口气挑开那层包着点心的油纸,“这点心是我从宫中拿回来的,我尝着觉得不错,就给你带了些来,尝尝合不合口?”
顾昀在那堆点心中翻了翻,找了块合眼缘的扔进嘴里:“朝中可还应付得过来?”
长庚正垂眼替他倒茶,闻言手一顿:“没事,不必挂心。”
他不想顾昀操心这些,他的将军好不容易能卸了担子安安稳稳地歇着,朝中那些风风雨雨,他一力挡了便是。
冒着热气的茶杯被塞进顾昀手里,顾昀摩挲着茶杯边缘,抬眼打量着长庚。
这个当年被他从雁回镇领回来的单薄少年,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能担起一国重任的男人。
岁月如梭啊,他想着,我说给他一生到老,也不知道老天答不答应。
“想什么呢?”长庚的手温温热热地覆上来,将他微凉的手指握在掌心里,“窗边冷,换个地方坐吧。”
顾昀随他起身挪到了床上,笑着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将他半揽进自己怀里:“陛下,新年想要什么礼物?”
长庚“嘶”了一声,低头吻上顾昀的唇,半晌才藕断丝连地分开,微微气喘道,声音低哑:“义父,你可别招惹我。”
顾昀这个人吧,你越是正经跟他讲,他越是不听,一双手摸上摸下,煽风点火,惹得长庚邪火冲天,将此人好好“教训”了一番。
两人胡天胡地地闹到了将近子时,长庚亲自打水给顾昀一番擦洗,俯身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,给他掖好被子:“你躺着吧,我去做碗长寿面给你,嗯?”
“又不过生辰,吃什么长寿面。”顾昀嘴角噙着笑,脸上还带着半褪未褪的红晕,轻笑起来可谓是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”,撩得长庚落荒而逃。
细细的一把面下进滚水里,洒上些葱花,再卧个蛋,临出锅时再放进去几片小白菜。一碗长寿面,白中掺着绿,绿中混着白,看起来清汤寡水,素得可以。
长庚沉思片刻,找出厨子买回来的鸡腿用筷子一条条撕碎埋入碗中——这下看起来好看多了。
“子熹,面好——”长庚端着面走回来,下一刻便噤了声。
顾昀斜靠在床头,手里拿着一本书,琉璃镜歪歪斜斜得半掉不掉,人却已经睡着了。
长庚凝视着他,半晌微微笑了一下,轻手轻脚地替他将琉璃镜和书收了,扶着他躺下。
顾昀嘟囔几声:“长庚……?”
“没事。”长庚吻在他额角,声音温柔得几乎有些听不清,“睡吧。”
顾昀有些僵直的脊背松懈下来,沉沉睡过去。
长庚摸了摸他散落的发丝,在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低声道:“我的将军,我愿与你,一生到老。”